君幸酒兮

这里锦鲤w【毒的

是个咸鱼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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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咸鱼但是还是有当个合格写手的梦

如果我写的那点东西你能喜欢就太好了♡

【王乔/情与诗21:00】醉中仙

主题: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01.

 

“老板,来壶茶。”

 

门帘被掀开,北风夹着雪卷进暖烘烘的屋内。柜后的年轻人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倒是怔了怔。

 

相对于这样的天气而言他穿得似乎有些少,店老板都用棉袄把自己裹成了个球,来者也不过一袭水青衣袍外随意披着件不厚的狐裘,下着雪也未曾打伞,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阴影下隐约露出点线条精致的下颌。

 

他生得好气度,明明没见着容颜,只拢着袖子往屋里一站,屋内仿佛便开出了大片的琼花,流风回雪般的姿态,令人恍惚觉得屋内过于逼厌。

 

“我们这里不卖茶呀。”

 

也不过是怔了一怔,随即就回过神来,好脾气地冲进来的客人笑了笑,朝屋外一指。

 

戴着斗笠的客人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窗外深红黑缘的酒幌在风中翻卷,是他走得急了未曾看到。

 

“……那来壶酒吧。”他叹口气,挑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道。

 

“好唻。”年轻的店老板笑眯眯地递过酒牌,一句招徕被他念出点江南的软侬,“客官喝点什么。”

 

“都可以。”他说,“别太烈。”

 

“那就姜花酒吧。”店老板翻过酒牌指给他,“给您烫得热热的,也暖暖身子。”

 

他的手点在客人面前,指节修长,还带着少年的纤细,衣袖处微微露出点腕骨,却有一道深色痕迹,很有些刺目。

 

客人藏在斗笠下的目光凝了凝,搁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店主人的衣袖却忽然一动,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直冲他面门,还伴着一声堪称尖利的呼啸。

 

“啾——!”

 

客人还没来及反应,倒是店主手疾眼快地一把把那只白团子拎了回来,在手里晃啊晃。

 

这时才能看出来那白色的一团原来是只鸟。倒也不能怪旁人眼拙,那只鸟圆得堪比糖团子上长了一对小翅膀,令人怀疑它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细看毛色不算上等,白里微微透着点灰,头顶却恰到好处的一笔青黛色的翎毛,此时在店主人手里毫不示弱地瞪着一对黑漆漆的圆眼睛朝客人拼命扑棱,倒也生出几分气势。

 

“不可以这样啊,一寸灰。”店主人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随手往自己袖子里一塞,那白团子挣扎了两下,消停了。

 

“一寸灰?”

 

店主人愣了一下,抱歉地朝他笑笑。

 

“晚生无聊养的家宠,冲撞了客官,客官见谅。”

 

“无妨。”他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指节敲了敲酒牌,“就这个吧。”

 

“好嘞,您稍等。”店主人笑眯眯地收回酒牌,刚刚转过身,不防身后忽然若有所思地一声。

 

“店家如何称呼?”

 

“不敢当,晚生姓乔。”年轻人回过身,微微躬身,眉眼弯弯,“乔一帆。”

 

“王杰希。”客人颔首,道。

 

当啷一声,乔一帆手中的酒牌仓皇落地。

 

 

 

 

02.

 

王杰希成了酒肆的常客。

 

“先生不是喝不得酒吗。”乔一帆卷起竹帘,将窗户支起来,笑着问。

 

“左右是无事。”王杰希说,“坐坐也好。”

 

他面前摆着一壶一杯,壶是陶壶,杯也是寻常的粗陶杯,被店主人擦得干干净净,摆在王杰希面前竟也不显得局促。

 

“何况,这里景致也好。”

 

“是吗。”乔一帆的声音合着漏进窗中的几声鸟鸣,带着笑。

 

王杰希端起杯子,被袅袅的蒸汽熏得眨了眨眼睛。杯子里的茶水色泽清透,舒展开几片带着细小绒毛的嫩叶,细闻还有几分轻而淡的花香。

 

“今年的新茶。”乔一帆把茶放到他面前的时候解释,“用纱布包了在荷花里放上一晚。”他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不是什么好茶,也就是我平日里随便喝了玩玩,先生莫嫌。”

 

他的笑容得体而温和,和对待一般的客人无异,像是那次冬夜里打翻的酒牌真的只是一次无意失手。王杰希低头呷了口茶掩住神色,将目光转向窗外。

 

这里景致的确是好。酒肆外就是一条蜿蜒的溪流,不深,却清,能看见溪底的白石和曳尾的鲤鱼。院内是一株盘根错节的杏树,正是初春的时候,开了一大片如烟如云的杏花,远远地能看见浅黛色的远山,如女子新眉。

 

“不过那处先生看看就好,可去不得。”乔一帆窝在柜台后整理酒柜,一寸灰在酒坛间跳来跳去,颇有要一头扎进哪坛它看得上眼的好酒里长醉不复醒的架势。乔一帆也不管它,自顾和王杰希搭话,“林子深,难免有些怪力乱神之事。先生若去山下的村子里走一趟,能收获一箩筐的奇闻异事。”

 

“你信吗。”王杰希反问。

 

“说不好。”乔一帆将最后一坛酒挪到它该在的位子,走过来给王杰希续水,就站到了王杰希桌边,“我大概是信命的,至于那些……鬼神之事。”他下意识地攥了攥袖口,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

 

“敬而……远之吧。”

 

乔一帆似是忽然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沉重,掩饰般地望向窗外。

 

“啊,已经这日头了。”

 

他仰起头,日光在他侧脸镀上一层艳色的光。

 

“先生你看,这清水溪的晚霞多好看,往年可不多见。”

 

王杰希握着杯子沉默了下来,那边还在和酒坛抵死缠绵的一寸灰似是察觉到了主人的低落,转过小脑袋,脖子一抻,细不可闻的一声。

 

“啾。”

 

 

 

 

03.

 

“这几天可能不来了。”王杰希开口。

 

“诶?”小掌柜正窝在柜台后的竹椅上捧着杯快搁凉了的茶晒太阳,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从王杰希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他脑袋上的白团子也打起了瞌睡,随着他的脑袋一摇一晃,让人不得不担心它什么时候掉下来。乔一帆冷不丁听他开口,大概是睡懵了反应不过来,猛地一抬头,白团子就不负众望地往下一坠。

 

“啾!!!!!”

 

乔一帆一惊,手忙脚乱地伸手想去接,却忘记了手里的茶,只听见扑通一声又哗啦一声,一寸灰从茶水里湿淋淋地钻出来,很是不忿地甩了乔一帆一脸的水。

 

“啊喂……”

 

乔一帆挺无奈地把一寸灰拎出来,拽过一角幸免于难的袖子团起来擦了擦,这才得闲看一眼王杰希。见他在那里坐得板正,眼角眉梢却隐约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耳朵尖就忍不住热了热,咳了一声才想起他方才说了些什么,倒是愣了一愣。

 

“王先生不打算来了?”

 

“也不是。”王杰希慢条斯理舀了一口酒酿圆子喝了,将那点笑意压下去。这会儿已是初夏,茶叶有些老了,王杰希又是个毛病多的,乔一帆就每每用醪糟煮了糯米圆子,用闲置的酒坛封了,在后院的井里湃上一晚两晚的,倒是合王杰希的口味,“不过是有些事情要办,近日怕是不得闲了,和一帆你知会一声。”他顿了顿,才将最后一句接了下去,“怕你忧心。”

 

“先生言重了。”乔一帆的笑容却忽然有些勉强,一寸灰被他攥得难受啄了他手指好几下也没察觉,“晚生不敢当。”

 

王杰希闻言挑了挑眉头,仔细打量了几眼他。

 

“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了。”

 

乔一帆抬眼快速地瞥了一眼王杰希,眼底有一瞬的失措,头微微偏了偏似乎是想要扭头就走,却又觉得失态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我给先生倒杯水去。”

 

“乔一帆。”

 

王杰希的声音平平淡淡,乔一帆却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他垂着眼睛,视线中出现一角天青色绣云纹的衣摆,紧接着王杰希的手伸到他眼皮底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指节修长,瘦不露骨,然而乔一帆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他手中的那枚莲子。圆滚滚的一粒,碧绿可爱如碧玉雕琢,隐隐还有光华流转。

 

乔一帆猛地抬头,眼底的张皇一闪而过。

 

“是你吗,一帆。”王杰希逼近一步,问他。

 

 

 

 

04.

 

微草曾经有一位小酒仙。

 

这件事情除了王杰希座下的大弟子高英杰可能已经很少人记得了。那名小酒仙是王杰希从瑶池宴上带回来的。还没长开的一张娃娃脸,遇人先带三分笑,粉雕玉琢的乖巧模样。

 

“你怎么被仙君带回来的啊。”高英杰曾经这样好奇地问小酒仙。

 

“我也不知道呀。”小酒仙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来在莲花池里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在我的莲蓬上倒了一杯酒,好香啊,我就醒了。”

 

王杰希不惯饮酒,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宴席上有时他懒得解释许多,遇到有人敬酒不好推辞的,他也就趁无人注意把酒往瑶池中一倒。

 

谁知这一杯酒,就点化了一朵莲。

 

小酒仙理所当然地来了微草,只不过他是个不争不抢也不爱出头的性子,天资又实在说不上多好,渐渐也就没人记得他了。

 

他是酒仙,生来只会酿酒,那些闪着寒光的神兵,繁复的咒文,血淋淋的真刀真枪的拼杀。小酒仙看着就头疼。

 

高英杰就看着他的朋友一天天地沉默下去,连笑容都变得小心翼翼。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不适合微草,可是不适合微草,他上哪儿去呢。

 

高英杰不止一次地听到小酒仙半夜悄悄起床,拿着那把仙君亲手赐给他的匕首走出门外,再在天朦胧亮的时候披一身露水回来。直到最后一次,那天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小酒仙没回来。

 

不顾修为强行渡劫,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他最后留下的只有一颗碧绿的莲子,被王杰希收走了。

 

然后呢?

 

然后,似乎所有人就这么忘记了他,连名字都无声湮灭在九重天漫长的时光里。只有高英杰还问过仙君,还记得后山曾经有一个喜欢酿酒的小酒仙不曾。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王杰希拿着那枚莲子,站在一名名为乔一帆的酒肆掌柜的前面,问,是你吗。

 

是你吗,那朵瑶池宴上被一杯酒点化的莲,我遗忘了那么久又保留了那么久的一丝元神,那个连面容和名字都在记忆中模糊的小小少年。

 

是你吗。

 

乔一帆抬头死死盯着王杰希。一寸灰自那枚莲子出现就显得焦躁不安,却被乔一帆难得坚决而不管不顾地死死抓住。他后退了一步,再次不可置信地看了王杰希一眼,转身就跑了。

 

王杰希站在酒肆里,站在满地残阳中,望向窗外西边的山头,那里霞光如燕脂翻落,血光般烧透天际。

 

 

 

 

05.

 

林子比王杰希想象得深些。他在山中转了几圈,最后在一处平坦开阔之处停了下来。

 

他微微合眼,拇指在剑镗上一抹,长剑铮然出鞘,青光一闪,身周数尺的葱郁乔木轰然倒塌。

 

“阁下跟了那么久,不辛苦吗。”王杰希淡淡道,“出来吧。”

 

“啧,莫凡,你这功夫不到家嘛。”那懒洋洋的声音却让王杰希眉角一跳,“还是被发现了。”

 

跟着冒出来一个少年,一身黑色短打,脸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双冷冷清清的眼睛露在外面,似是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王杰希看着冒出来的另外一个男人却是忍不住地头疼。天上一日地上千年,这位被贬谪的昔日嘉世上神越发没个正形,不知道披挂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衣甲就出来了,初夏的艳阳天里,肩膀上还扛着把奇形怪状的伞,瞧着边缘锐利,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

 

“叶前辈怎么在这儿?”头疼归头疼,王杰希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跟你一样啊。”叶修朝山里抬了抬下巴,“那只山妖可不止你在注意,我们兴欣可是跟了一年了。”

 

“一年?”王杰希挑挑眉毛,“那叶前辈为何不干脆行个方便,将这山妖除掉便是,还省得的在下跑这一趟了。”

 

“我倒是想啊。”叶修摊摊手,“这不是没办法吗。”

 

“前辈和那山妖交过手?”王杰希问道。

 

“那必须的。”叶修道,“不然你以为这山妖的故事传了那么久,这片儿地还能那么安稳?”

 

“前辈结论如何?”王杰希才不跟他扯闲篇。

 

“恩……”叶修摸摸下巴,“差你我们就差不多了。”

 

“……”王杰希扶额。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你。”叶修安慰他,“我本来以为来的会是少天的,但是既然老冯派了你,也就……凑合凑合?”

 

“……前辈。”

 

“唉在!”

 

“……闭嘴。”

 

“你们微草对前辈就这个态度?”

 

“……”

 

“那山妖很难拿下。”叶修说起正事到底正经了起来,“我们不知道它是哪儿出来的,但是威胁巨大,光是把它限制在山中就已经很难了。”

 

“加上前辈也不行吗?”王杰希道。

 

“之前当然可以。现在……”叶修挺惆怅的样子,“今非昔比啊……”

 

王杰希不是很想搭话。

 

“不过你们发现得也太晚了些,天庭做什么吃的。”叶修斜眼,“虽然说我们兴欣挡了它不少动作,动静倒也闹得不小啊,怎么,你们那儿就没消息过?”

 

“别问我,这地界可是嘉世在管。”王杰希提醒他道。

 

“……”叶修不搭话了,半晌叹口气,“那小子。”

 

他忽然停了下来,打了个响指,一只灰毛狐狸从路边的灌木丛中窜了出来,抬头蹭了几下叶修的手。叶修从狐狸的脖颈间摘了个小纸卷下来,瞅了一眼交给王杰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放个信儿,就可以开始了”

 

“前辈稍等。”王杰希一抬手,有点困惑地揉揉额头,“我几时说,要和前辈联手来着的?”

 

“嗯?”叶修惊讶地挑眉,“不联手你刚才套了我那么多情报?空手套白狼?你们微草就是这么为仙的?”

 

不是你自己要说的吗?

 

“其实我要求也不多,真的。”叶修一脸诚恳,“那山妖你们又看不上眼,不如给我卖个人情,我们帮你多大的忙呢。”

 

王杰希一言不发地一推剑鞘,寒光出鞘三寸,叶修腰间装着烟花的袋子就落入了王杰希手中。他抬手,一枚烟花就窜上了天。

 

“好身手。”叶修也不恼,笑眯眯地夸奖。

 

“……”

 

 

 

 

06.

 

山摇地动,飞沙走石。

 

跟个小山包似的巨大山妖拔起一棵十人合围粗细的古木挥舞着御敌,这家伙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却很是皮糙肉厚,王杰希和兴欣全员打到日头西沉,还没能把山妖拿下来。

 

而且这势头……

 

“大眼儿!”叶修一个火符丢出去,朝王杰希大喊:“这家伙往山谷那边去了,拦住它!”

 

“来不及了。”王杰希掐符御剑,在半空中皱起眉毛。

 

“让它逃下山就麻烦了。”叶修啧啧叹道,王杰希落在他身边,看他面上却看不出有多着急。

 

“应该在那里安排个人……”王杰希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没有应该,他们人手不够,现在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最好的布置了,山妖奔向了他们最不想看见的方向,也只能尽力弥补了。

 

如果再带个人来……不过英杰面对这种场面怕是还应付不来。

 

“怎么,后悔没多叫个帮手了?”叶修大抵是烟瘾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根甜草根叼在嘴里,扛着他那把千奇百怪的伞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不是我说啊大眼儿,小孩子不能老捧在手里怕化了,得多拎出来,泥水里滚滚。”

 

王杰希不欲和他多争辩,正想抬手把他捋下去,叶修一格,懒洋洋地一指,“急什么,那儿有我们的人。”

 

似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远方忽然传来隐隐的轰鸣声。

 

叶修还有人?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叶修面色一正一脸无辜,他皱了皱眉头,没再多说什么,大步向山妖逃跑的方向赶去。

 

山口名曰一线天,两边峭壁高耸,不过在王杰希眼里这根线略有些粗。此时山口一片烟尘弥漫,只听得到山妖隐隐的怒吼声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尖利鸟鸣,看来是被拦住了。

 

王杰希心下松了口气,便有些心思打量打量叶修的人手到底在哪里。其实倒也不难找,稍微明白点的人都知道,这种地形在山妖面前挡路就是找死。王杰希打眼在两边的峭壁上找了一圈。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只白色的大鸟,碧绿的爪,头顶一抹黛色,翅尖和尾羽带着暗紫色的幽火,在山顶鸣叫着盘旋,王杰希再往下一瞥,却愣住了。

 

乔一帆。

 

他大概是为了看得清楚些,站在一边悬崖突出的一块山石上,虽是初夏的季节了,他却仍旧怕冷似地在外面罩了一件罩衣,山妖搅起的乱风打得他衣袂翻飞,宽大的袍袖下露出一截苍白而瘦的手臂,少年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立在悬崖上,如同一枚摇摇欲坠的秋叶。

 

“你让他在这里拦截山妖?”他猛地回头,语气沉了沉。

 

“你在担心什么?”叶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人,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叶修奇怪地看他一眼,“再说,这不挺好的吗。”

 

王杰希这才发现他似乎有些过虑了。

 

少年脊背挺拔,站得极稳,一泓薄刃竖于身前。手下的符咒有条不紊地依次排开,脚下的暗紫色冥火明明灭灭又生生不息。大抵这种场面他还是有些紧张,连来了人也不晓得,一心专注地盯着脚下的情况。王杰希就忍不住想象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和他每次酿酒到了最后一步的样子差不多,微皱着眉头,咬着点下唇,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

 

他忽然就有点想笑,抬手虚虚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叶修看乔一帆也拦得够久差不多了,双手拢在嘴边,声音远远地荡了出去:“小乔!”

 

悬崖上的少年抬头,目光在叶修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在王杰希的身上轻微地一顿。

 

也不过是一顿,乔一帆随即弯起眼睛,一挥手将身周符咒尽数抛出,脚下的法阵暗焰大盛。他在冲天的紫色幽火中一跃而下,太刀在悬崖上几个借力,就稳稳停在了叶修面前。

 

“前辈,你们来了。”他归刀入鞘,笑道,随即转向王杰希,极规矩地一礼:“仙君。”

 

独自牵制住山妖对乔一帆而言到底艰难了些,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还带着点喘,额头上冒了薄薄一层汗。王杰希没回他的礼,却递了一方帕子过去:“擦擦汗吧。”

 

乔一帆愣了一下,终究道了声谢接了过来,握在手里,却转头又看向了叶修。

 

“阵法还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他说。

 

“足够了。”叶修蓬地一声撑起千机伞,拍拍他的肩膀:“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一帆辛苦啦。”苏沐橙跟在后面笑眯眯地说。

 

“没有没有。”乔一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沐橙姐客气了。”

 

“好了好了,大家准备了啊。”叶修挥挥手,“包子唐柔前锋,大眼儿断后,其他人跟着我,开工!”

 

包荣兴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唐柔一言不发紧随其后。乔一帆看着同伴的背影无奈地揉揉额角又有点想笑,却听见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

 

“做得不错。”他说。

 

乔一帆一怔,抬头王杰希却早已与他擦肩而过,三尺青锋铮然出鞘,劈开满地烟尘。

 

他垂下眼睛,那方淡青色的帕子还静静躺在他手里,边角上绣着小小一枚微草的标记,细闻还有淡淡的药草味。

 

乔一帆犹豫了一下,将帕子仔细地叠了几叠,收进了怀里。

 

 

 

 

07.

 

王杰希是在酒肆后面的溪边找到乔一帆的。

 

一叶扁舟靠在竹子搭起的小码头旁边。小舟吃水极深,仿佛随时会翻一样。船上一堆酒坛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乔一帆站在另一边,挽着袖子,将酒一坛一坛地倒进溪流里。

 

“做什么呢?”

 

王杰希踩上码头的声音惊动了小掌柜。乔一帆回头看见王杰希,拱手一礼:“仙君。”

 

“不装傻了?”王杰希问。

 

“如果知道仙君早就知道,就不装了。”乔一帆弯了弯嘴角,“仙君和叶前辈谈妥了?”

 

王杰希嗯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谈的。王杰希的任务是除掉山妖还地方一片安宁,至于怎么除掉,除掉后如何处置,王杰希不甚关心。若不是叶修需要,他可能干脆就将尸体扔在山里不管了。

 

倒是……谈了点其他的。

 

“一寸灰呢?”他随口问道。

 

“它太累了,在休息。”乔一帆摸了摸衣袖,一抬头却又一惊。

 

王杰希不知什么时候一步踏上了小船。船小,他一踏上,船身立马猛地一晃,乔一帆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跌下船去。王杰希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顺手就把他拉进了怀里。

 

乔一帆一时间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埋着头,闷闷到了一声谢。

 

“不必。”王杰希放开他,乔一帆立马登登登退出三步,王杰希不得不再次拦了他一下防止他被脚下的酒坛绊倒,“是我鲁莽。”

 

乔一帆连绊了两次,也不敢动了,眼看着王杰希挑了个地方施施然坐下,又问了一声:“做什么呢?”

 

“倒酒。”乔一帆怀里还抱着半坛子酒,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王杰希低下头。今日还是月初,月亮瘦而伶仃的一弯悬在天上,倒是星星密密麻麻撒慢了夜空。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星星点点的星光,几条大红点金的鲤鱼懒懒地浮在水面上,偶尔重心不稳似地翻个跟头。他伸手去逗,鱼儿就猛地一摆尾从他指间蹭过,“啵”地一声吐出一个气泡。

 

“你从前在微草的时候就有这个毛病,怎么到现在也没改啊。”乔一帆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睛,王杰希只看着手边的鱼儿,面上仍是一派无波无澜,语气倒带了些笑。

 

“仙君还记得。”乔一帆轻声道。

 

“记得。”王杰希淡淡应了一声,抬手朝乔一帆手里的酒坛子虚虚一点,“别祸害水里的鱼了,这么好的酒,不给我尝尝?”

 

“仙君不是喝不得酒吗。”乔一帆下意识抱紧了酒坛。

 

“不喜欢罢了。”王杰希也没指望他怀里那坛,随手从脚下一堆滚落的酒坛中挑了一坛没启封的,敲开了封泥,“英杰之前就时常跟我说你酿的酒可称一绝,今日事了,试试也无妨。”

 

乔一帆沉默了一会儿,也坐了下来,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两个小酒杯,递了一个给王杰希。

 

王杰希瞥了他手中的酒杯一眼,没接,拎起酒坛自顾自灌了一口:“迂腐。”

 

“……”乔一帆没忍住挠了挠眉毛,酒还没入口,仙君这是已经醉了吗。

 

王杰希没醉。他只是觉得偶尔捉弄一下这个小酒仙意外的有趣。然而没一会儿他就后悔了。微草的头一位上仙出了名的严谨板正,千百年来滴酒未曾沾唇,早忘了自己酒量几何。

 

“仙君……仙君?”

 

王杰希抚了抚额头。乔一帆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蹲在他面前。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还是当年那样,湿润的,温顺的,带着孺慕和又隐隐带着些可望不可即的悲哀。

 

只是那时候他眼睛里有没有星星呢。王杰希想,就像他现在这样,如同九天银河倾泻,碎在他的瞳孔里,当浮一大白。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乔一帆的眼睫。乔一帆被他惹得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拂过他的指腹。

 

“你喜欢星星吗?”他轻声问。

 

“仙君说什么?”乔一帆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王杰希忽然很想送他一斛星光。就如同他现在手边的,粼粼的,温柔地时现时隐的,掬一捧,星河在手,却又随着他松开的手指跌落,粉碎在衣袖间。

 

“仙君你做什么呢……我们在溪上啊。衣服会湿的。”

 

“嘘。”王杰希微微皱起眉毛,伸手捂住了乔一帆的眼睛,“我想想。”

 

他沉思了一会儿,倏忽展眉,轻轻打了个响指。

 

“看。”

 

王杰希放下手。

 

 

 

 

08.

 

乔一帆想这大概是一个梦。

 

可是醉的明明是不是他啊。他望向对面的仙君,他倚在船舷上,脚下红泥酒坛散落。撑着腮,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精致如玉的手腕。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散落下来,与水青色的外袍纠缠一处,大概着实醉得狠了些,平日里凌冽的一双眼也软了下来,如一泓桃花流水盈起满天星光。

 

……啊,是了,星光。

 

他身边还萦绕着那些细碎而密集的星光,如同误入了一片流萤地,他轻轻挥挥手,那些星光就飘转散开,无声落在他脚底。

 

——真像是一场梦。

 

“你这样会掉下去的。”王杰希眯着眼,看着对面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扒在船舷上探头探脑地观望,忍不住说。

 

乔一帆不服气:“我水性很好的。”

 

“我们现在可不是在水上。”王杰希闻言笑了,再不是那种浅浅淡淡不动声色的笑,暖而明显的,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笑意,尾音带了几分沈醉的低沉,像是一把小刷子。

 

“你可以试试。”

 

乔一帆倏忽面对那样的笑忍不住就有一瞬间的愣神,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一松,手中的酒杯就掉了下去。

 

“诶诶——”

 

乔一帆下意识地一扑,整个人就翻出了船外。

 

“一帆!”

 

乔一帆缓缓睁开眼睛。

 

“哇……”他轻声感叹。

 

那些星子密密聚拢在一起,仿佛织就了一层璀璨的毯子,托住了他。他身边的云雾散开,身下隐约就是凡间的万家灯火。

 

银河吗?

 

“一帆?”

 

乔一帆抬头,就看见玉琢般的一只手伸在他面前,往上是青色的衣袖,和王杰希有些焦灼的眼睛,近如咫尺。

 

他懵懵懂懂地伸出手,王杰希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上来,

 

“怎么了?”王杰希看着乔一帆有些恍惚的样子忍不住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吓到了?”

 

乔一帆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揉,更呆了,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就有点委屈。

 

他惯是不声不响的性子,更何况这委屈来得毫无道理。乔一帆默默地缩回去,抱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地喝。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呢。他想,过去那么多年里,他没注意过你,没朝你伸过手,又不是他的错。是你自己不够好。

 

“一帆?一帆?”

 

……我知道啊。

 

可是……

 

“不舒服吗?”

 

乔一帆猛地抬起头,靠过来的王杰希一愣。

 

他抬手就死死攥住他的领口,看着他的眼睛里蕴满了水汽。

 

王杰希看着他,握住他手腕。

 

“你醉了。”他说。

 

大概吧。乔一帆想,他不知道,无所谓了,喝醉的又不止他一人。

 

“王杰希。”他靠得极近,近得能看见王杰希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瞳孔里倒映出的星河,璀璨而渺茫。

 

“你是无意。”他把头抵在王杰希胸口,“那我呢……”

 

他渐渐呜咽起来,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尾音的哭腔隐忍地压下去,攥着衣料的指节发白。

 

“我怎么办啊……”

 

“为什么是我啊……”

 

他阴差阳错的一杯酒,他就如此欣然而雀跃地化出神思,磨砺出形体,从此命劫都与他纠缠,深入血脉,拔了就是抽筋挫骨灰飞烟灭的疼痛,而于他却比不过偶然飘落的一缕青丝,连拂去都不费气力。

 

他是莲花池中一朵莲,他是九重天上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仙,都是命,错不得,怨不得。

 

乔一帆知道。所以他把这份心思藏得隐秘又幽深,揉在酒曲里沉在泉水中,在火中烧成灰,和着风声埋进三月的春泥里,起出来琥珀色的流光腻在琉璃盏里,高英杰尝了一口,惊讶地抬头看看他,又沉默了。

 

他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酒里。

 

王杰希不饮酒,他自然不知道。

 

你看,乔一帆想,他连出现都是一个错误。一个不饮酒的仙君,要一个法力微弱只会酿酒的小酒仙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想离王杰希近一点,再近一点,能看到他如云的衣角,就很好。

 

奈何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他渡劫失败法力皆失,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叶修不止一次问过他,后悔吗。

 

后悔吗?乔一帆说不了话,他只能看着叶修,那一点执拗沉在眼底,不声不响。

 

叶修叹口气。

 

乔一帆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他只记得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他在看不到尽头的疼痛里挣扎着睁大眼睛,满目扭曲的血红里,那人的衣角是唯一的一抹清凉,他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低沉含笑,一如当初。

 

“这是酒宴那日的莲花?倒是有灵性……就叫乔一帆吧。”

 

乔一帆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

 

他只觉得,能在最后一刻想起的那个人,他总不应该是恨的。

 

乔一帆伤好后,叶修安排他在清水溪边开了家酒坊。胡子拉碴的魏谪仙学着凡间道士的模样端着罗盘在溪边转悠了一圈,捻了捻不存在的长须,一本正经地说此地暗蕴灵脉,是一帆你的福泽之地。他拢着袖子低眉含着笑听,末了认认真真一鞠躬,道了声多谢魏前辈。

 

他在那里做得很好。生死劫里渡过一次,他再没什么旁的心思,守着自己小小一方天地酿过春夏秋冬,门外的酒幌他起初用的是纠缠了他半生的天水之青,瞧着瞧着觉得不甚合眼,换成了叶前辈惯用的深红镶黑,也算是入了兴欣。酒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也总有旅人进店里歇个脚喝杯酒,久了也传了个不大不小的名声,说是清水溪那边有家酒坊,酿得十里飘香的好酒,店老板也是最最温和有礼的一个人,客人便多了些,但是到底路远,大多人打了酒就走,多数时候乔一帆还是一个人,就着午后的阳光打盹。

 

他没觉着这样长长久久地过下去有什么不好。

 

就像他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王杰希。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他名字呢。乔一帆在王杰希怀里茫然地睁大眼,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一样,喝完一杯酒就走呢。或者,路过一次不要再来,再来也不要跟他说话,不要对他笑,不要将那小小一颗碧玉似的莲子给他看,问他,是你吗。

 

 

 

 

09.

 

王杰希默不作声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胛上,少年的脊背显得很单薄,夏衣下的蝴蝶骨振翅般微微颤抖着。他想,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那个被仙使带到他面前的孩子,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在他说话的时候候抬眼极快地一瞥,眼底藏不住的欢喜。那个在微草默默酿酒的少年,酿一坛就将一坛倒进九重天的飞瀑里,饮醉了一山的仙禽异兽。那个沉默的,习惯性地微微佝着肩,将自己整天整天埋在心经功法的末席弟子。

 

他不太记得乔一帆那时候的模样,连那个由他起的名字也模糊得很。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孩子行走间带的微微酒香。那点气息淹没在酒坊氤氲的各色酒香里,混淆了记忆。

 

不然他不至于这么久才认出他。

 

出事那天晚上大雨瓢泼,一阵滚雷惊醒了他,他躺在床上,听着屋外檐下风铃仓皇的声响,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第二天晴空水洗般彻碧,王杰希走出屋门,就看见高英杰惶然地朝自己跑来,说,一帆不见了。

 

他只看见被雷劈得焦黑的汉白玉阶,玉阶下云雾飘渺不见尘世,一粒碧绿莲子滚落在他脚下。

 

那个孩子,来得不声不响,留下的时候低调而温顺,走的时候同样无声无息,甚至他走的时候,没人在他身边,没人知道他最后想说什么,疼不疼。

他沉默地生,沉默地死,沉默地在王杰希漫长的生涯中走过一段,如一枚偶然飘落的落羽,甚至不需要他一拂,便无声打了个旋儿消失不见。

 

他本应习以为常,但是每每想起他偶尔的一瞥,小酒仙那双温润孺慕的眼睛,心里总有一角轻微地拧起,酸而涨。时间久了,竟然也生了根发了芽,成了执念。

 

他是真没想到能在叶修这儿遇到乔一帆。

 

叶修救他是费了力气的,他手腕内侧那个深入血肉的狰狞印记,王杰希看了都觉得心惊。然而他还是当初那份温温和和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不记得。

 

他以为他是真的不记得。

 

他想,不记得也好,就当是重活一世,酿酒,卖酒,和路人搭几句闲话,遇到个好天气或者酿出一坛好酒就开心得眉眼弯弯。九重天到底不适合他。至于王杰希,就让他做个过路人就好。

 

是什么时候忍不住从过路人变成常客的呢。

 

又是什么时候,心里那点执念也变成了压也压不住的欢喜。

 

王杰希看到山崖上的乔一帆那一刻,心底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他以为那孩子真的是从此岁月无忧闲散度日,可谁知道,原来他一桩一件记得如此清楚,而他的出现,到底是一次又一次地往乔一帆最痛的那道伤口上撒盐。

 

“王杰希,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心疼?”他质问叶修的时候叶修毫不客气地反问回来。

 

“我发现乔一帆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若不是引入鬼神之力让他修习鬼术,你以为你如今还能看得到他?”

 

王杰希沉着脸不语,叶修瞧了他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

 

“罢了,虽说这鬼术不是正道,但好在小乔本身根骨最是清正,足以化解阴邪,虽说难免根底稍差,其他倒是不妨事的。”

 

“……多谢。”王杰希道。

 

“谢我做什么?”叶修赶紧声明,“小乔现在可是我们兴欣的人啊。你可少打主意。”

 

“前辈多虑了。”王杰希道,“一帆在这里很好,微草不适合他。”

 

“不适合小乔就适合小唐了?我们兴欣谁的主意你也别想打!”

 

“……”

 

 

 

 

10.

 

王杰希不太会安慰别人,他下意识把乔一帆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半晌低低道了一句:“对不起。”

 

乔一帆的呜咽忽然卡住。

 

他似乎是清醒了些,在王杰希怀里抽了抽鼻子,试图直起身来,语气闷闷地还带着点鼻音。

 

“和仙君没关系的——”

 

“你很好。”王杰希没给他离开的机会,紧紧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去,忽又突兀地加了一句。

 

乔一帆猛地僵住了。

 

王杰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些难得苦恼地皱起眉毛。该怎么说,他想要表达的……

 

“我很喜欢,”

 

“你。”

 

乔一帆缓慢地眨眨眼睛,抬起头。

 

王杰希正低头看着他。他喝醉了,但是并没有因为喝醉和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糊涂迷茫,反而是眼底平日的云遮雾缭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干净而璀璨的坚定。

 

他可以信任的,他可以触碰的。

 

你在怕什么呢,乔一帆。他在心底质问自己。你面前这个人,为着他的一杯酒,你就毫不犹豫地脱胎为人,而如今他把手伸在了你面前,你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不握紧它。

 

乔一帆,你后悔吗。

 

……从不。

 

乔一帆轻轻凑过去,在满船清梦和一枕星河中,他微凉的唇瓣触碰到王杰希的,带着似有若无的酒香,仿佛他曾经一坛一坛倒入溪流的那些,将所有情思都藏在前味和回甘里,百转千回,辗转悱恻。

 

酒名,醉中仙。

 

“我也是,仙君。”

 

“一直都是。”

 

很喜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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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啦!第一次尝试万字前后文各种bug欢迎指出!谢谢大家不嫌弃QwQ


ps.开始写的时候还没开始看琅琊榜二,现在回头看看……mmp朋友这个梗还是四海一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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